【叶王】有始无终
新年第一作
祝大家新年大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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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叶修，你领带歪了。”王杰希斜躺在床上，看着不远处的人别扭地打着领带。叶修哼了一声转过身来，径直走到床边，弯下腰来，有点不满地说：“那你帮我打？”
没想到王杰希还真坐了起来，有模有样地帮叶修打好了领带，打完了，还不忘帮对方整理一下领子。叶修欲言又止地看着王杰希，王杰希却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。
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？叶修在心里腹诽了一句。最后也只是耸耸肩，转过身走向门外。刚打开门，耳边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。
“再见了，叶修。”
果然，就只有这样。叶修心里苦笑一下，没回头地离开了。带上房门，习惯性地无声息地关上，才意识到已经不用像以前一样照顾对方因为熬夜而晚起。空荡荡的走廊里，回响着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。叶修觉得有什么东西如鲠在喉，使他停下了脚步，但是最后，他还是咽了下去，离开了呆了四年的宿舍。
楼外的绿树依旧青翠，蝉鸣一如既往地吵闹。
“哟，风云学长去给学弟学妹们灌输心灵鸡汤了？”苏沐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，向叶修打趣道。叶修耸了耸肩，连忙说：“不敢当不敢当。”苏沐橙一笑，递给他一瓶水。叶修接过之后，无意间注意到对方手上还拿着一瓶可乐。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，突然来了一句：“不用给他了。”
苏沐橙没做声，一个人走在前面。气氛一时之间变得非常尴尬。叶修只有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沐橙后面，看着她的背影，思考怎么样才能打破这个僵局。但他一向是处理不好这种情况的，毕竟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气氛会急转直下。
快到会场的时候，苏沐橙猛得一停。她转过身来，盯着叶修的眼睛。叶修不得不停下来跟她对视。在气氛再次尴尬之前，苏沐橙有点愤恨地说：“就这样吗？你和他？”
叶修一时语塞。
“你别后悔。”说完，苏沐橙便走了。那瓶可乐被她攒得紧紧地，瓶子都有点变形。叶修叹了口气，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。刚抽完第一口，他突然意识到，这大概是王杰希给他买的最后一盒烟了。而那瓶可乐，就当做他给王杰希买的最后一瓶可乐。叶修发了一会呆，等烟抽完了，挥手散了散身上的烟味，走进了会场。
喻文州温和地笑着，坐在观众席上等待着毕业典礼的开始。黄少天不知道被哪几个学妹给拉走了，他也懒得管这些。毕业嘛，学长学妹依依惜别的美好场景他还是不要去打扰了。他现在更关心的是，王杰希来不来。
“在路上。”手机屏幕忽然一闪，喻文州看到了王杰希的微信。你不该来。喻文州在内心里默默念叨着。但是他依旧发给对方“好，我等你”这句话。
这两个人的孽缘，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。喻文州看向舞台，大幕还拉着，很快，叶修就会在那里演讲了。到时候你会是什么表情？喻文州回头望向王杰希的位子。空空的。
“学……学长，我喜欢你！”满面通红的少女站在叶修面前，叶修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，摇着手笑着拒绝。
王杰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，斜着眼看着他，淡淡地说：“第几个了？”
叶修笑着哼了一声，开玩笑道：“不记得了，谁让我是风云学长呢，没办法。”说完递给对方一瓶可乐，不经意间发现对方被掐得苍白的手，甚至还在微微颤抖。那只手中捏着一盒有点变形的自己最喜欢抽的烟。
叶修装作没有看见，接过烟转身走了。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，过了一会，传来二氧化碳从缝隙里冲出的声音。叶修在口袋里将烟盒捏到变形，却没有转过身说一句话。
不知从何时起，自己已经习惯了王杰希这种“好意”。王杰希的爱十分细微，只是从不会买错的烟亦或是准时送到的外卖，如同温水煮青蛙，等到叶修发现的时候，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切。
叶修承认自己的确知道王杰希喜欢自己，从他们成为室友的那一天,王杰希眼中的不同寻常的光就让他明白。但叶修喜欢王杰希这句话在他心中一直是个问号。叶修也曾骂过自己，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，别人付出那么多一个回复都不给，但是到头来，他却畏惧面对这个问题。
我真的喜欢他？
叶修不明白。也许是喜欢的，不然一个从不喝碳酸饮料的人为什么每天都去买可乐？为什么一个总喜欢熬夜的人却硬是要让别人不熬夜？这些似乎是充足的理由。但叶修不能确定。在这二十年的人生中，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同性抱有感觉。他更害怕答应了之后发现自己内心的虚伪，会把王杰希伤害得更深。于是他选择这种方法，友情以上，恋人未满。
可是世界上本来就不会有完全平衡的事物，尤其是感情。天平慢慢地倾斜，叶修却无力扶起。更令他失望的是，那个人渐行渐远。
他不敢挽留，也无法挽留。
喻文州坐在宿舍里长舒一口气。完美的安排，烛光晚餐，玫瑰花束，定制戒指，能加进去的一切不管老套不老套烂俗不烂俗的浪漫情节全加进去了。“这下绝对没问题！我就等着吃糖了啊老王！”黄少天是这么说的。喻文州也这么想。尽管这看起来像极了泡沫剧里的套路，不过谁又在意呢？幸福美满的结局看一百万遍也不觉得腻。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，喻文州的手机突然响了，是王杰希打来的电话。
喻文州一下子有点蒙。按照剧本来说，这时候王杰希应该和叶修在前往餐厅的路上，哪还有心思给他打电话？不过也许是需要一点“战前动员”，毕竟面对这种事情，每个人都不免有些紧张。刚接通电话，没等喻文州开口，话筒里传来王杰希有些沙哑的声音。
“我在酒吧里，一起喝酒吗？”
喻文州内心顿觉不妙。他很少听到王杰希用这种语气讲话，而这种语气往往代表着两点：王杰希心情不好，他还有点醉了。而这两件事带来的连锁效应无法想象，方士谦出国的那天，他和黄少天两个人硬是拽得满头大汗才把王杰希拉酒吧。喻文州马上赶了过去。
天色还未暗透，此时并不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。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，拿着啤酒聊天。王杰希一个人坐在吧台边，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的表情。他的面前摆着一瓶快喝完的酒，喻文州凑近一看发现还是度数不低的那种。他拍了拍王杰希肩膀，对方抬起头来，用迷离的眼神注视着他。
喻文州有些急切地问道：“你这是在干嘛？”
“没什么，就喝点酒。”
出事了。喻文州初步得出了结论。王杰希的确穿着那身特意为今天买的衣服，手边甚至放着领预定的花的单子——他没有拿花，更不可能拿戒指。王杰希在这种关头，放弃了？
喻文州有点生气。他不明白为什么王杰希要放弃。他看着王杰希追了叶修两年，默默陪伴也好，忍气吞声也好，只是朋友也好，什么都熬过来了，现在放弃算什么？就当他要说话的时候，王杰希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，杯子重重地与桌面敲击发出沉闷的声音。
“我去领玫瑰的时候，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。我爱不爱他？你肯定说：你当然爱他。但我犹豫了。我不明白为什么，我也许渐渐地习惯了只是作为朋友出现在他身边，只是把他当朋友。我甚至不会对他被表白表示任何异议，还会在心里考虑到时候他们在一起会发生什么。”
“你也许会说我只是怕了，不敢表白。是的，我怕了。当我看到那一大捧玫瑰花，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爱他——换个说法，已经没有当年的热情了。很扯淡对不对？都到这一步了，我居然发现自己不爱他？我一直一直都跟自己说：王杰希，你爱他，你要忍着，终究有一天他要开窍的，在那之前你要忍着。但是那天太远了，实在是太远了。”
喻文州一愣。
王杰希一连串说了好多话，然后又开始倒酒。喻文州拦住他，换上了温和的语气，劝他不要放弃，对方只是摇摇头。
“我害怕我最后发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爱他，然后我就会辜负他。我把他拉入这个圈子，自己却跑了，我负不起这个责
他不该和一个摇摆不定的人在一起，他会有更好的选择。那些人，那些家境优渥才貌双全的学妹才是他的最佳选择，不是我。”王杰希说完便趴在桌子上。喻文州把他拉到街上，叫了一辆出租车。寒风吹过，喻文州看着空荡的街道，思考着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，他也许知道，但还不明确。等回到学校，他把王杰希带到宿舍楼楼底时，他本能地准备把王杰希往楼上带。
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。
一个人，无论有多爱，无法承担永无止境的单方面付出。太过于漫长的时间使多么热烈的火焰也变为灰烬，多么炙热的心也变为冰霜。
一切准备就绪。
叶修在后台待命。所有的流程都安排好了，演讲结束，大家各奔东西，四散天涯。苏沐橙在后台远远地注视着他，似乎还在生他的气。叶修没办法解释，只有离得更远一点。
他知道王杰希会来，也知道王杰希会坐在哪个位置。喻文州发来一条消息：“人到了，看你了。”叶修盯着屏幕，尽力想象王杰希的表情。
最后的机会。叶修静下心来。这是你唯一一次抓住那个人的机会，在他还没有走出你的视线之前。
没有退路了。叶修看着演讲台，心里纠结。你如果那么做了，你就没有退路了。
叶修再一次检查自己手中的演讲稿，清了清嗓子，走上了舞台。
“同学们，你们好，很荣幸在这里给大家演讲……”
……
“谢谢，谢谢大家。”鞠躬之后，掌声雷动。过于耀眼的聚光灯使叶修有些睁不开眼。就这最后一次机会了，你能做到的。叶修深吸一口气，再一次拿起了话筒。
“今天在这里，我还有一件事要说。”
全场哗然。
“王杰希，我喜欢你。”
叶修面对着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的注视，大步走向王杰希的位子。对方不可思议地站起来，惊讶地盯着他。叶修拉过对方的手，郑重地说：“给我一个机会。”
给我一个机会，我会把你以前的付出都补偿回来，用这一生。叶修那一瞬间感觉全世界只剩下王杰希和他，他期待着王杰希的反应。
意料之中的疑惑和怀疑。叶修把王杰希的手握得更紧了。拒绝我我也心甘情愿了。叶修一边想一边盯着对方的眼睛。对方点了点头。起哄声震破耳膜。叶修毫不犹豫地把对方拽离会场，两个人十指相扣……
接下来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？
什么都不会。他们两个都没有预料过这种情况，这根本不是选项之一。
“叶修前辈？”
叶修抬起头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。他把刚刚的想象抛之脑后，从容地走上舞台。他目视前方，自如地演讲完毕，下场。没有突然告白，没有真情流露。
叶修走的时候，王杰希给他发了一条消息。
“演讲不错。”
叶修看完，没有回复，删除了好友。
这是一个有始无终的烂尾的剧本。